13.
五月十號
阿萍今早搭往台北松山的火車，肩上背著一個大紅的枕頭，特別令人側目。當然她拜託台北的一位朋友幫她將美瑞的禮物送到羅敏文家，剩下的就不在她的預設範圍內了。
任務達成後阿萍給了玉璟一個電話：
「玉璟，搞定了！」
「哦，順利吧？」
「安啦，我們只是代勞的人，沒我們的事了。」
「那就好，我去哥哥家，晚上回來。不過，阿萍，甘先生說他的部分就不用寄了。」
「OK呀，他們的吩咐，我們照辦就好，這樣我們也省事啦！」
「好吧，晚上見！」
「OK， 掰！」
阿萍盤算著，這下只剩陳偉忠的最難辦了，還是跑一趟花蓮吧，也好求個心安！
五月十五號
玉璟在阿萍家一待就是三個月，她一直不解阿萍怎麼可以不用工作，沒收入也能這樣混日子，混得這麼快樂。
「阿萍妳這樣下去，不擔心沒收入會斷糧嗎？」玉璟很替阿萍擔心。
「玉璟，煩惱不能解決問題，我經歷太多貧窮的恐懼了，不是我不會擔心，是根本就無法擔心。當妳越害怕，妳就會死得越慘烈，妳懂嗎？原本我是不會負債的，就是害怕過度，急著要賺錢才會搞得越悽慘，這是相當可怕的心態。最後我看開了，眼前有錢沒錢並不能解決長遠的人生問題，所以我認為還是靜下心來，把人生的道路看清楚再上路，這樣妳就可以一次解決一輩子的問題。不要在人生的道路上還在尋尋覓覓，那更可悲。因為我們中年婦女已經沒有多少社會競爭能力和時間的本錢，我們只能朝本能發展，沒有多少退路可行。當然等待發覺自己的這段時間內，妳得忍受別人的批判和過啃饅頭的苦日子。不過我跟孩子也熬了這麼多年，我證實一件事，那就是我們並沒有餓死，也沒有被貧窮打敗。終於我了解到貧窮並不可怕，可怕的是我們害怕貧窮的心態。事實上只要有愛，能知足和珍惜，我們生活中真的需要的並不多，可怕的是想要的太多，慾望的無窮才會讓我們陷入困境。當然我不希望妳走我走過的路，所以我會勸妳不要急著找工作賺錢，把妳自己真實的道路看清楚，用妳天生的本能來生活，會比妳為五抖米折腰來得有意義多了，而且可以走上一輩子，不受景氣、年齡和學歷、經歷以及時代變遷的影響，這才是妳該思考的方向。」
「我也開始面臨到這樣的問題了！」玉璟也意識到危機就在眼前。
「慢慢來，要跨出這一步不是這麼容易。但是妳要用心去找，不是沒有，而是妳要不要，願不願意去找，我想有心必然有路。當時我不斷不斷的告訴我自己：天無绝人之路，一定有路可走的。」
「所以妳能安於現況？！」
「對呀，我安於去協助別人，樂於寫寫書之類的，我不求錢財，但求快樂自在。雖然收入極少，但總不至於斷糧，偶而別人接濟我，我也很感謝他們。安貧樂道的生活，總比以前在商場上呼風喚雨的日子來得快樂單純多了。有錢奢華的生活過過了，也活膩了，不要了。」
「這些年下來我跟方永富的生活，也讓我體會到活得好假，好虛偽。支撐一個假性的家庭生活好累，處處得遷就他，依他的方式在生活，在家裡，在他的面前，我是一點尊嚴和自主性都沒有。我寧願去當快樂的媽媽，陪小朋友看看故事書，說說童話世界裡的美麗和純真，那才是我跟孩子想要的生活。」
「我看妳乾脆去當保姆好了，要不然也可以借腹生子，把肚子出租十個月，還能收租金，反正妳這支老母雞還很能下蛋，哈哈！！」阿萍跳得遠遠的，帕玉璟K她。
「哦，這還真的是天生我才必有用呀？！」玉璟無言得一副豆花臉。
「有何不可？物盡其用嘛，價值是可以創造的，哈哈！」
「高齡產婦加上多產孕婦，我看我得挑戰世界金氏紀錄！」玉璟亮起了眼睛說。
「好，支持妳，有出息！」阿萍翹起大拇指，很稱讚的口氣說。
這兩個棄婦還真會苦中作樂呀？！真該感謝這些沒出息的男人，哈哈！！
五月二十號
「奇怪？玉璟，為什麼我們兩個一拆開，好像羅敏文的問題就不存在。只要我們兩個一湊在一起，那種感覺又回來了。我覺得好像老天爺故意把我們湊在一起，才能完成這件事，妳有沒有這樣的感覺？」
「有。之前好一段時間我就覺得頭頂上好像遮著一片烏雲一樣，雖然也沒什麼事，就是覺得漲漲的。從美瑞來了之後，妳看我們東一塊西一塊的把整個事件慢慢的釐清楚，頭腦的昏漲也減輕了很多。但是妳這兩天不在家，我那昏漲的感覺又回來了。」
「ㄟ，我突然想到方永富的E-mail上寫的『拼圖』。羅敏文也曾經說過方永富是她最後的一塊『拼圖』，這句話有意思ㄟ。我覺得我們才是在玩她和他的拼圖呢！妳說妙不妙？」
「是呀！的確是這樣，我們各自在自己的生活裡累積一塊塊羅敏文的拼圖，唯有把我們兩個湊在一起，才能將她的事件完整的呈現出來。如果妳的遭遇和我的遭遇不同，今天這些事件也不會被拼湊出來。」
「最绝的是，我們的老公搞上同一個同學，促成我們離婚的人竟也是同一個女人。她是我們兩人的婚姻終結者，這該哭，還是該笑呀？」
「所以嘛！我老是納悶為什麼我們有那麼多相似、相同的地方？」
「有的時候我也被搞混了，到底我該詛咒她，還是該感謝她？」阿萍覺得很矛盾！
「阿萍，我有點好奇，羅敏文在這事件爆發之後，她有可能安心的過日子嗎？」
「這得問她本人嘍，誰知道？就像妳說的，她已經是身經百戰了，還怕妳這個沒見過世面的老媽子嗎？也有可能她根本就不把妳放在眼裡呢！經歷過美瑞的死、陳偉忠的自殺和甘先生的謀財害命，妳徐玉璟對她而言只是小兒科而已，我看她幾乎是不為所動，照常嘻嘻哈哈的過日子。這讓我想到今年二三月我陪她跟巫老師的約會來看，她的確心機相當重，城腑也不是我們一般人能做得到的深沉，還真的是非等閒之輩呢。」
「我想也只有找他們三個聯手才能對付得了她。」玉璟有點洩氣的說。
「還有我們兩個，加加起來共五個人，不必怕她。這次一定要打得她屁滾尿流，跪地求饒。」
「我真不懂她是不是有什麼心理障礙，為什麼會如此的心狠手辣？」
「不知道呀，她的確不是普通的人。不過依照我們的分析，對美瑞她是落井下石，對陳偉忠跟小護士是橫刀奪愛，對甘先生除了謀財之外，跟甘先生的女兒是爭風吃醋吧？對我們兩個應該是忌妒，故意搞破壞吧？我想搞不好她會不會是在報復什麼？這樣看來她的報復心很強。」
「報復？她是要報復男人，還是報復女人？」
「ㄟ？報復女人？等等玉璟，有問題！
」
「又怎麼了？」
「想想看我們六人幫裡面，妳我都出了問題，去年暑假張曉文回台灣探親，羅敏文還很熱情的招攬我們聚一聚，她會不會也在打張曉文的算盤？因為張曉帶她老公和小孩回台灣看她爸爸…..」
「阿萍，Apple也有危險！她不是住基隆嗎？」
「對對對，打電話給Apple，打電話給Apple，快快快……..！」
她們六人幫裡只差一個淑雯失去聯絡，其他人的行蹤全都掌握在羅敏文的手中……..。
「玉璟，我覺得還有一件事我們忽略了。」
「什麼事這麼嚴重的樣子？」
「羅敏文不光是在報復女人，我覺得她連男人也沒放過！」阿萍可是很嚴肅的說著。
「妳是說除了甘先生、陳偉忠、…….……？」
「方永富啦！妳不覺得奇怪，方永富還這麼年輕，為什麼要吃威而剛？才四十幾而已ㄟ，這是蓄意謀殺，還是慢性自殺？難道妳沒有意識到，威而剛吃多了會得『馬上風？』」
「這樣看來似乎她都慫恿男人吃威而剛之類的興奮劑？難怪這兩三年來我說過方永富有性張狂的傾向，讓我受不了。」
「難道她是從甘先生身上學會用這一招來對付男人？還是之前她就有研究過？」
「不知道呀，這很難考證的。除非她本人願意說出來，要不誰會知道呢？」
「用威而剛會不會上癮呀？如果會上癮，就表示會中毒，那就慘啦！」
「依我對方永富這幾年的習慣來看應該會上癮才對，這麼說羅敏文不光只是自己在性上面有過度需求的傾向，更有可能利用這樣的性興奮來達到發洩仇恨的目的。」
「不是不可能哦！現在我們不得不往這方面思考，而且她特別喜歡老男人，妳沒發現嗎？搞不好她還喜歡用SM之類的東西，那是一種性虐待ㄟ。」
「難道老男人好下手？這樣比較刺激？還是另有其他目的？」
「我知道的，她交老男人居多呀！搞不好她就是用這些手段來滿足男人的性需求之後，她要下毒手以謀財害命就容易得手呀！」
「所以她不光是利用威而剛在報復男人？」
「橫刀奪愛在報復女人，她兩邊在下毒！方永富說的沒錯，她的確是兩邊在下毒。只是她的動機目的超出我們常人的想像之外，也超出方永富的意料之外。」
「天呀，她為什麼要麼做？」
「我也不懂。不過…….等等……….笨ㄟ！ 」
「怎樣？發現了什麼嗎？」玉璟聽阿萍這樣一說也跟著鼓燥了起來。
「哎呀，笨啦，玉璟！我們會觀別人，為什麼偏偏沒想到要觀羅敏文呢？」
「上香，上香……」玉璟這時心急如焚，一來驚喜，二來悔恨…..
她們三步做兩步，趕忙著取菩薩、上香、放佛樂……….。
玉璟準備好紀錄用的紙筆……….，阿萍全神貫注的在觀想…………….
真相終於要大白了………….
-------羅敏文小學畢業那年暑假，她跟同學到後山去玩，到了傍晚，她的同學先回家，她獨自留下還在山上貪玩。這時正巧路過一位老榮民從後山下來，這時老榮民見到羅敏文單獨一人，於是臨時起了歹念頭，強行將羅敏文拉進草叢裡強暴了她。羅敏文驚嚇之餘，怕父母知道，只好等到天色暗了，才匆匆跑到後山的一座廟去梳洗乾淨，之後強作鎮定的跑回家洗澡換衣服，當天的事，她的父母並不知情。
然而就因為這樣的一個失身，埋下了她這一生不斷以報復男人，尤其是五、六十歲的男人來發洩她的仇恨。而她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女同學，朋友們一個個正常的談戀愛和結婚生子，她因為自認為自己無法擁有正常的感情生活，於是只好以報復女性朋友來平衡她的不平衡-------------
「天呀……………………… …………………………………………….！」
抬頭仰望天空，乾淨亮麗，朵朵白雲，安安靜靜的俯視著人間的戲曲；
光影的背後，好多竊竊私語的聲音，彷彿看戲的、演戲的，全混在一起………。
五月二十二號
「阿萍，我從一位同學的口中知道，方永富栽贓給我的一位老師，說我跟他私通，搞得我還打電話跟這位老師道歉。另外他還跟我的一位女性朋友說我懷疑這位女性朋友就是方永富的第三者，害得人家誤會我在污蔑人家的清白。我還從孩子的口中聽到說方永富跟兩個小的說：『妳們不是媽媽期待中出生的孩子，媽媽只有姐姐和哥哥才是她期待中出生的孩子。』妳說可惡不可惡？方永富真的是為了自己，什麼事都做得出來，他到底是不是瘋了？這種莫須有的事，也做得出來，說得出口？！」
「一樣呀，做賊的喊捉賊，心虛嘛！他唯有把所有的罪過推在妳身上，企圖製造妳的無情無義才能掩飾他自己背後的罪過，這跟他對羅敏文的做法是一樣的，把妳抓出來－－砍了，以求自保，並利用孩子來證明自己的無辜和清高，懂他的技倆了吧？！妳說，他還是人嗎？簡直就是禽獸！哪有夫妻當成這樣的？無血無淚的禽獸！竟然還利用孩子，企圖分化母子的感情，真是惡劣至極！」阿萍聽了，一把烈火也跟著衝了上來。
「要不是他這些舉動，令我寒透了心骨，我早知我就大可不必為他留什麼情面了。之前我還忍氣吞聲的自己背了所有的黑鍋，只為求一個好聚好散的和平落幕。結果……..
可是現在我想通了，阿萍，我突然決定不等他簽完字才走出方家的大門了。我想去國科會申請一份工作，錢少沒關係，至少我要回到我人生的軌道上，邊工作邊進修，讓自己重回一直想做卻還沒完成的夢想。我發現我沒有必要為任何人停留，我必須繼續走我想走的路。孩子是我生命永遠的動力，我要堅持自己的選擇，才能給孩子一個正確的人生態度。」
「下定決心啦？」
「夠了！我把孩子放在心上，我已經不執著一定要把孩子守在身邊才叫愛。只要我們的心是相連的，靈是相通的，不管我們在哪裡，都可以相互感應到這份溫暖，這份真情。我終於明白，愛，是沒有距離的，也沒有時間限制的，他們是我生命的全部，是他們讓我有勇氣走出方家，重新開創一個屬於可以和他們分享的快樂人生。我必須帶領著他們，先跨出這一步，勇敢的做自己！」
「嗯！言教不如身教，妳的一生就是他們最好的人生範本，做好妳自己就等於把他們也教好了，不是嗎？好呀，我也終於可以解脫了！」阿萍如釋重負般的長嘆了一口氣！
「阿萍，我要謝謝……」
「閉嘴！」，這時阿萍帶著很慎重的口氣跟玉璟說：
「玉璟，我看我們得好好關照彼此，如果我往東，妳就要往西；如果我找個土產味的，那妳就要找個洋玩意的，咱們別扯一樣的東西呀！」
玉璟很能體會阿萍的苦衷，她想她绝對不會像羅敏文說的_____終於我們又回到單身生活。
於是玉璟想了想說：
「哦，這樣好了，我來改個『姓』好了！比較快。」
「啊？妳想變………………….『性』？？」
阿萍一聽，馬上從椅子上跳了起來，朝門外飛奔而去，口裡還直喊著………
不要 ……………….不要………………………不要……………………….。
依著花圃邊的門牆的裂縫中，開出一朵粉紫色的四季春，高傲挺拔的迎著陽光，好不令人側目！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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