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八月二十二號
這是個陽光和煦的周六早晨,床邊的手機響起了既熟悉又刺耳的歌曲,究竟是誰一大早這麼吃了熊心豹子膽呀?對一個整天坐在電腦前面打字寫書,晚睡晚起的阿萍來說,實在會有股想要摔手機的衝動。折騰了好一陣,才很不耐煩的伸出手來,眼睛張也沒張,抓起手機壓抑著不耐煩的口氣說:「喂!是誰啊?」
耳朵另一邊傳來熟悉的聲音:「小姐啊,今天有沒有出門?」
「沒有呀!」揉了揉惺忪的眼,阿萍懶懶的回答。
「我剛下大夜,想過去找妳,可以嗎?」
阿萍一聽就知道是敏文來電,心想:她是不是又出trouble了?
「哦,可以呀,幾點到?」阿萍總是難以拒絕她的要求,只是阿萍對敏文的一貫作風有點嫌惡了。
阿萍反問說:「現在幾點了?」
敏文答道:「現在八點多一點而已,我還在醫院。」
「那妳什麼時候要來?」
「現在過去差不多十點左右吧?」
「好吧,妳搭上火車的時候告訴我,我再出門,我們約在前站出口。」
「好,那上了火車我再給妳電話。」
「ok,bye bye。」
「好,那等會兒見。」
阿萍和敏文一直以來感情就是這麼好。兩人的交情就像巒生姊妹一般的親密,總是同進出,也經常一起擠同一張床。以前班上男同學還經常把阿萍當敏文叫,錯把敏文叫阿萍。
離婚前阿萍對敏文是無話不談,就像生死之交一般,形同生命共同體。這麼多年來阿萍總是斷斷續續的為她找男朋友,也會替她操不必要的心,鼓勵她多交幾個男人。可是一直以來敏文從不對阿萍談論她的感情問題或者傾訴。她完全不同於阿萍那可以大辣辣高談闊論的個性,在敏文面前阿萍是一絲不掛的,沒有一丁點兒秘密。
在阿萍離婚後的第二年,敏文來看過她,在她們聊天當中曾經敏文有對阿萍說了一句話:「恭喜我們又回到了單身生活。」當下阿萍愣到了,她想:好可怕,這個女人怎麼了?誰跟妳「我們」呀?
從那次之後阿萍對敏文起了相當大的防備心,因為她感覺到敏文當初協助她,鼓勵她離婚的原因,是不是因為敏文對阿萍有同性戀傾向?想到這裡,阿萍嚇死了。於是衝著這句話,她和她開始保持了相當大的距離。這幾年下來阿萍不太理會她了,除了每年過年敏文會掛個電話要求見孩子送壓歲錢外,阿萍是不再單獨多跟她接觸的。直到最近一次,也就是月初玉璟帶孩子上台北那一次,阿萍為了玉璟才勉強去的。
阿萍躺在床上回頭想想敏文這個女人都年過四十了,為什麼一直不結婚,也不交男人?每次問她有沒有男人,她總是說沒有,對這話題也總似乎逃避得有些刻意。阿萍覺得老處女總是怪怪的,怪在哪兒她又說不上來。一想到這個女人又讓她想到那句話:「恭喜我們又回到了單身生活
~~」頓時阿萍從床上驚嚇得跳了起來。
今天她又掛電話來就像以往一樣,一定又是有問題才會找上門來。阿萍雖然對敏文有點感冒,可是看在她是女兒的乾媽份上,她也就赴約和她見面再聊了。
十點鐘阿萍和女兒提早走到了車站,敏文她那嬌小但豐滿的體態,樸素的線衫和藍色牛仔褲,手提紙袋以及穿了不曉得有幾年歷史的朱紅色麵包鞋,在擁擠的人潮中一眼就被認了出來。是的,二十幾年的老同學,還是那個模樣,始終沒改變。
因為剛下大夜的關係,敏文一臉的疲憊相,阿萍一眼便看出了她疲憊眼神下的憂慮和焦躁。
女兒一見著她便跳上前,輕鬆的說:「嗨!嗨!乾媽,好久沒有看到妳了噢。怎麼都沒有變呀?」
敏文也笑著,打量著這已亭亭玉立的乾女兒說:「ㄟ,Jenny長大啦,有比較水呢!已經比媽媽高了!」
忍不住被稱讚的Jenny興奮回答: 「還好啦!嘿嘿!我還要再高,這樣子才不夠,不能像媽媽那麼矮啦,怎麼見人啊?」
不願意在人群中開聊,阿萍提議著:「我們先到早餐店吃早餐吧,我肚子在叫了,坐著慢慢聊好了。」
敏文說:「隨便囉,妳們還沒吃,那就一起去吃。」
於是三人就在車站附近的一家露天coffee shop坐了下來。
點完了食物,阿萍正式開口問她說:「今天有什麼事?」
正當敏文想開口說話時,突然頓了一下,咳了兩聲。又正準備試著說話時,竟然發不出聲音。這時敏文漲紅著臉,尷尬的摸著喉嚨猛清嗓子。阿萍看情形已經不對勁了,趕緊向櫃檯要杯熱開水,向敏文說道:「先喝點水再說。」停了一會兒,情況並沒有好轉,阿萍於是叫女兒Jenny到附近的7-eleven買包喉糖回來。
看著敏文的狀況,阿萍只好從包包裡拿出了一本筆記本和筆,說:「那沒關係,妳就用寫的,我來說。」
就這樣敏文將她的問題寫了下來,阿萍太了解她了,所以很容易從問題當中跟她談論她的問題。
敏文邊寫邊聽,阿萍邊看邊說,大約三四十分鐘,敏文不停的喝著水,含著喉糖,卻仍然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直到她對自己的問題有一個滿意且清楚的了解後,阿萍才把紙筆給收了起來,結束她今天來找阿萍的目的。這時,突然地,她又能開口說出話來了。
敏文漲紅著臉第一句話就說:「奇怪,剛剛我怎麼會突然不能講話?好奇怪,嚇死我了。」
阿萍沒有好口氣的回答:「是老天爺要妳閉嘴啦!」
不知怎地阿萍自己都覺得自己很奇怪,為什麼會對她如此地不耐煩?這不是阿萍向來說話的口氣。
似乎這一場談話就這樣在透著一股離奇和詭異的氣氛下,草草的結束了。
阿萍和Jenny兩人向敏文說還有事要辦,於是就送敏文回車站,結束了這天早上的談話。
天氣依舊炎熱,似乎人們的心情就像熱鍋上的螞蟻焦躁得令人難以忍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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